初识独臂大哥,是在四牌楼邮局排队购买邮票。
那时的中国经济发展,势如破竹,一路高歌猛进,邮票也不另外,被一部分集邮爱好者追捧并投资。当时的我对邮票并不了解,每天送孩子上学路过那里,经常看到很多人排队,更有甚者,还有人还带着凳子、早餐盒,蛇形队伍排的老长。 好奇心驱使我停下车,跑到一位排队的大姐去询问,大姐告诉我当天是某款邮票首发,都在排队抢邮票。我说邮票有这么吸引人吗?她笑着说我不懂,我说不懂我可以学呀
那天没事,我便加入排队买票的队伍,也就在那天我偶遇独臂大哥,初见大哥,他正在维护排队次序,让我吃惊的是,他精致的男士包挂在右肩上,空空的衣袖随风飘舞,修长的左手指挥着队伍有序而严谨,心酸的感觉一下涌上我的心头,没话找话的我主动和大哥搭话,大哥热情向我传授关于邮票的很多知识,包括大本票、小本票、四联票等等,怎么订怎么取都有很多的讲究,在交流中,我逐渐了解了邮票、熟悉了邮票,渐渐爱上了邮票并开启了收藏邮票的经历。
有爱好和期待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,邮友也变成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,闲暇的日子大哥会联系资深集邮老师给我们上课,还约着我们去附近集邮市场淘宝,在我们和大哥相处的日子里,也更多的了解了大哥:大哥年轻的时候是某工厂的美男子,大高个、额头饱满,脸型方正,身材不胖不瘦,走起路来昂首挺胸。原来在厂里上班,因其热情开朗的性格受到同事们的爱戴和尊重,积极上进的大哥,工作期间不怕苦不怕累,年年先进,但在一个阴冷的冬日,大哥的命运因机器故障从此改写:一只手臂被卷进机器,他当时就被疼的昏死过去,不知过了多长时间,等他醒来的时候,发觉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,白色的灯光刺的他睁不开眼,他准备抬起右手揉揉眼,钻心的疼痛袭击而来,他抬起头才发现整个右臂没有了,只有肩头缠绕的白纱布。大哥顿时喊着、叫着狂躁起来,原来一直被人夸着的帅气大哥如今如此狼狈,大哥如何能接受呢?
医生护士赶来摁住狂躁的他,病床边陪护的家人红了眼睛拉着大哥左手,医生和家人都在安慰大哥要珍惜九死一生的生命,大哥瞪着通红的眼睛直直望着屋顶好长时间,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,随着吊瓶里的药水慢慢注入静脉,大哥沉沉睡去。
身体和心理的治疗持续了几年,一位崭新的大哥破茧而出,“重出江湖”的大哥经历岁月的沉淀又恢复了昔日的阳光和自信。热情的大哥在我们忙的时候,乐此不彼的帮我们找人排队买票,所有买来的票分门别类的保管好,然后又不辞辛苦的给我们送来。有时为了不让大哥多跑路,我们所有委托大哥买票的人统一约好某一天在某个地方拿票。大哥分票的速度可快了,记得有一次帮我们代购生肖票分票,只见大哥用残臂压住邮册,牙齿咬开护邮袋,单手指尖翻飞如蝶,眨眼间就分发完毕。我们这才明白,他早已在无数个日夜,将代办练成了业务。
从此以后在独臂大哥的带领下,我们一起排队购买心仪的邮票,一轮又一轮;当看见他残缺的袖管在晨风中飘荡,却利落地用下巴夹着讲解版式时,我们那居高临下的同情突然变得如此可笑!
再后来网络兴起,集邮热褪去,泛黄的邮册成了记忆的闸门。但我们的圈子里,"有困难找警察"早已变成了找独臂大哥。偶然的一次AA制聚会,微醺的大哥突然用残臂举起酒杯:"知道为什么我能独臂擎天吗?因为你们从没把我当残疾人看。玻璃杯折射的光斑里,我仿佛又看见大哥那天给我们分票,用牙齿咬着护邮袋的倔强身影。
现在想来,我们收集的何止是邮票,分明是在那个浮躁的年代里,意外收获了最珍贵的人间真情,现在每当我翻开泛黄的邮册,那些小小的齿孔间,依然能看见大哥单臂为我们撑起的一片晴天。
文: 何靖
初审:何光庆 复审:刘卫东
编辑:张静